咕咕的威威

您安,这里是威威,斯莱特林高三牲,爵士时代狂热爱好者——
开学淡坑,假期随缘更新

初夏恋爱大杂烩【卡普格拉综合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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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pgras Sydrome】

后来我和影子跳舞,时常想着你,影子代你吻我,留下你的泪水,我踉踉跄跄跑出你的视线,说:影子我好想你。

1910s的AU,一战前夕

(1)

人们都说,玛尔塔,你嫁了个好人家。

母亲满眼含着泪花告诉她她下半辈子将会是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父亲满怀喜悦地说她为整个家族攀上了一份高贵的姻亲,他们在庄重的威斯敏斯特教堂结婚,社会名流齐聚一堂,奈布·萨贝达,拥有侯爵头衔的陆军上校,年轻英俊、正直善良。是整个英国难得的金龟婿,将来的日子里玛尔塔将会贯有萨贝达的姓氏,成为侯爵夫人,时常去白金汉宫觐见国王这些都不在话下。

“玛尔塔·贝坦菲尔小姐,您是否愿意嫁给奈布·萨贝达侯爵……”

好吧,她应该愿意,他们将会是名利场上的一对璧人,郎才女貌,应该会很幸福。

大教堂的玻璃花窗闪着五彩斑斓的光芒,照在玛尔塔洁白的婚纱上,落在奈布的军装上,留下一地阴翳。

后来她和奈布真的出席了夜夜灯火通明的舞会,他管她叫“我亲爱的夫人”,她却管他叫“侯爵阁下”或“我亲爱的朋友”,毫无疑问历史的年轮划到现代的时候,她却依然维持着包办联姻般的利益关系来对待自己的爵爷。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在1912年不慎小产,她差点因为子痫而撒手人寰,自那以后玛尔塔遵循医嘱卧在床上休养了一个多月,家人们都来看望她、安慰她。直到后来奈布从中东紧急出差回来,那时候玛尔塔已经能够下床小步移动了。

他回来的时候给她买了很多鲜花、珠宝、亚洲的丝绸和香薰,他的部下们都说侯爵先生这次出差走到哪里都会在卖女士礼品的小铺子上停留很久,她谢过侯爵的有心。夜里他就坐在床边的椅子旁睡了过去,玛尔塔突然惊醒,她轻轻拿起一只用来充当小夜灯的蜡烛,去观察床边熟睡的侯爵,烛火下映着一张陌生的硬朗的脸庞,她总感觉眼前的侯爵阁下完全变了,是晒黑了?是脸上有伤疤?是毁容了?不对,她感觉到的不是简单的容貌改变,而是整个人都已经不再是原来的萨贝达侯爵。

“您是谁?”玛尔塔低语。

“奈布”惊醒,他皱了皱眉:“不舒服吗,玛尔塔?”

“您需要告诉我,您是谁?”

“奈布·萨贝达,你的丈夫。”“奈布”起身为玛尔塔盖好被子,他宽大的手掠过玛尔塔的额头,玛尔塔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奈布”叹了口气,“发烧了?好好休息。”

夜色合拢,玛尔塔很不是滋味地翻身,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默默改变。奈布在门外的长廊里坐了一晚上,等待玛尔塔的贴身女仆前来叫醒熟睡的她。

奈布请来了医生,医生再三检查也查不出玛尔塔的任何异样,有些地方甚至还表明她恢复得很好。

“只有可能是妇女产后的失调导致的臆想症。”

玛尔塔看着眼前越来越陌生的男人,她敢肯定这次中东的出差任务一定是将奈布替换成了别人,而医生和家里的任何仆人却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们都点头哈腰称他为“侯爵先生”。气得玛尔塔一把打碎了放在镜子旁的一排中国青花瓷,是的她的确这么干了,奈布什么话都没说,他想抱住玛尔塔让她冷静下来,医生为她打了一剂镇定剂,随后,她便感觉身边的空气腾空而起——那假冒的侯爵将她抱了起来安放在床上,周围是馥郁的花香,她沉沉入睡。

(2)

“我亲爱的,真高兴你恢复的这么好了。”玛尔塔走上前去和自己的老朋友俄国公主娜塔丽娅夫人互吻脸颊,这位俄国的贵妇身穿深紫色的绸衣,手上戴满了珠宝。玛尔塔身后是萨贝达侯爵,那个只有她清楚被顶替了的侯爵阁下。

这场聚会是娜塔丽娅夫人举办的,为了庆祝玛尔塔的康复并重返社交场。

她身边的侯爵淡然地看着玛尔塔,比她想象的要快得多——两个人的婚姻已经进入了貌合神离的时期,不过这不怪她,任谁都接受不了。她试着依然呼唤他为“亲爱的朋友”,努力告诉自己即使换个人但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威胁生命的事情,依然可以是自己利益婚姻中的丈夫。

奇怪的是,在她即将爱上奈布·萨贝达的时候,他“失踪了”,他们在圣诞节一同拜会国王的时候,甚至连国王都察觉不出来萨贝达侯爵被人顶替的事实……萨贝达侯爵可是他曾经的爱将……

“亲爱的,我出去和他们打马球了。”萨贝达侯爵吻了吻玛尔塔的手腕。

玛尔塔轻轻点头,她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时不时有人向她敬酒欢迎,毕竟这次舞会的主角是她。

“我想把这位青年介绍给你,亲爱的玛尔塔。”半晌,娜塔丽娅夫人领着一位年轻人走过来。

玛尔塔确实没有看错,扑面而来的亲切感。奈布……奈布·萨贝达的脸确确实实长在了这位青年身上,天下怎么会有如此的巧合,不对,一定是她精神错乱……

“真巧,我也叫奈布……不过我更喜欢别人叫我,推理先生。”青年轻轻吻了玛尔塔的手背,拘谨而礼貌。

“他是位男爵,不过最近正在做一些,呃,侦探的一些事情,我老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节奏了,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跟着小说去生活,这些明明是警察就可以做的是。”娜塔丽娅夫人看了看推理先生,又看了看玛尔塔,似乎暗示玛尔塔应该知道这些事情,不错,侦探文学哥特小说,以前都是玛尔塔爱看的。

她有多久没有走进书房翻看那些她出嫁时一并带来的小说了。

其实她现在感觉她就在哥特小说里,她看了看落地窗外男士们骑着马飞快跑动的身影,认不出来哪位是萨贝达侯爵。

“您认识……奈布·萨贝达吗?”玛尔塔见娜塔丽娅夫人走远,轻声问到。

“您可太会说笑了,萨贝达侯爵不是您的丈夫吗?”

好吧,她问的话太傻了,但是眼前的人确实是那个本来应该是她丈夫的奈布·萨贝达,如果此刻他就是奈布·萨贝达,她会义无反顾地吻他,放下一切无用的矜持。

“您是一名侦探,对吗?”玛尔塔看了一眼推理先生身上的着装,倒是很有这个职业该有的样子。

“是的,夫人。”

“我曾经也很喜欢看侦探小说呢……”玛尔塔喃喃自语。

“那为什么现在不继续看了?”

他说的对,为什么现在不继续看了,不能因为是她已嫁作人妇而放弃了自己的爱好,这已经是现代了,这个理由是明显不成立的。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

 

“您有没有一位双胞胎弟弟?”玛尔塔在回去的路上问萨贝达侯爵。

“夫人,我的家人你不是都见过了吗?”萨贝达侯爵觉得这个问题令人匪夷所思。

“您认不认识,一位做了侦探的男爵?他也叫奈布?”

“真有意思,是我被期待认识的吗?改天介绍给我吧。”

(3)

“我的爱人,我的欲望之火……”玛尔塔几近娇嗔地在推理先生耳边呢喃,食指划过他的胸|脯,柔软的触感令她沉醉于温柔乡之中。

“玛尔塔……”奈布同样抚摸着玛尔塔光滑洁白的肉|体,她披散的鬈发洒在他身上。

玛尔塔没有想过来到推理先生拥挤窄小的事务所里与他偷得一时之快,情浓之际,她开始撩拨男人的身体和肌|肤,吸|吮他的耳垂,没人会评判这件事,准确来说也没人能够有资格来评论她的堕落。

萨贝达侯爵两天前出差,这正是她得以和她的爱人相交融的好时机,她爱推理先生,这是不可否认的,但她不是很确定到底是推理先生那酷似奈布的容貌还是他的性格首先吸引了她。

他会在尴尬的时候接下玛尔塔无厘头的话茬,在他这里她永远可以不用担心自己的行为不成体统,两个人带了自己喜爱的畅销书彻夜讨论,说来惭愧,她只能告诉无辜的侯爵这是去朋友家里玩。

但转念一想侯爵也不是这场闹剧的完全受害者,他也有罪,而她也有受害的地方。

“我的丈夫被人替换了,现在我更确定这一点了……”玛尔塔说着,推理先生抚摸她的秀发。

“听起来很像小说桥段,但我觉得你说这个也有理由。玛尔塔,你是不是在他面前太勉强了?”

“是啊!”玛尔塔突然暴怒起来,不过很快被推理先生安抚了下来,“就因为我没有保住小威廉,老侯爵夫人就对我冷嘲热讽,我必须表现得非常完美,因为我就被期待着这样,我……他们认为我活该这样完美!他们认为我衣食无忧!就能表现出完美?可笑!”

“在我心里你已经足够完美了,亲爱的。”推理先生说着,起身倒了一杯咖啡,“喝杯咖啡提提神吗,不早了,我得赶紧送你回去。最好走左边的门进侯爵府,那里通常没有仆人……”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玛尔塔靠在情人的肩上,感受他身上独特的温度。

那尊智慧女神的神像,在储物间深处闪闪发光,玛尔塔记得萨贝达侯爵和她去参加珍品品鉴会的时候她曾满心期待着买下这件商品,后来被告知已有买家,萨贝达侯爵耸耸肩,带着玛尔塔乘车离开,路上她一直在生闷气——她有的时候不明白自己的脾气为什么突然这么暴躁。

她承认推理先生是她的情人,如果她不处于礼节繁冗的上流社会,她或许会直接和推理先生私奔,她也承认推理先生能够成为她的情人不止因为他的性格和追求,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实在太像奈布·萨贝达,在她心里,她不清楚别人的心里推理先生是什么样子,她曾经问过老朋友娜塔丽娅夫人,她却说自己可没这么觉得。事到如今,一切都乱套了,她曾经想敞开心扉好好度过下半辈子的人现在变成了她秘密的情人,她需要度过下半辈子的变成了陌生人,真是可笑,不过……这样也确实挺好玩的。她能够保证自己是协调的,在侯爵面前,她是他的夫人;在推理先生面前,她只是玛尔塔。

“我是侦探,你忘了?”

“好的大侦探,告诉我,侯爵几时才能回来?”

“两周,相信我亲爱的,不要问为什么,我推测的。”

果不其然萨贝达侯爵卡着两周的期限回来了,玛尔塔正在花园里读书,书是推理先生的,上面还做着他的一些笔记,工整而遒劲。

“我回来了,亲爱的。”

“回来就好,亲爱的朋友。”

两人在长长的餐桌两端用餐,一句话都没说。

“听说娜塔丽娅夫人去埃及度假了,她可真是个风风火火的女人。我还听说瑞德恩子爵阁下的小女儿和邮差私奔了。”

瑞德恩小姐,私奔了?玛尔塔什么也没说,但她心里默默叫了声好。

“她母亲哭的眼都肿了,她不敢相信一个锦衣玉食的小姐会为了一个蛊惑她的男人而私奔。”

“但是瑞德恩家根本不管她是否愿意就要把她嫁给大了她十几岁的美国阔少,那位阔少前科累累,而且还险些打死他的前妻。”玛尔塔慢条斯理地说,心里为瑞德恩小姐开心。

两人沉默不语。

(4)

“什么时候把推理先生介绍给我认识呢,你不是说我们很有缘?”就在玛尔塔阅读推理先生的请帖时,萨贝达侯爵站在她屋外说到。

“嗯……您最近不是一直很忙?德国和奥斯曼整天挑事,巴尔干快成了炸药了。”玛尔塔不能告诉他今天下午她就要去推理先生的马场玩,那个时候没有很多社会名流,他们两个人的互动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听说他今下午要举办一场现代聚会,我们可以去骑马、打网球、还有汽车什么的。”

很好,一字不差。推理先生应该是想让萨贝达侯爵一同和她参加这场聚会,她转念一想——确实应该气气他,她还不清楚他在每次出差找了多少美得像蛇蝎一样的亚洲女奴服侍他,实话说,她也没有权利评判。

“您要和我一起去吗?”玛尔塔的恶趣味突然绽开,她挺想看看推理先生和萨贝达侯爵见面会是什么样子,如果可以,她要当众亲吻推理先生,看看侯爵是什么反应。

“我得看看今天下午有什么特殊安排,亲爱的。”

玛尔塔恶狠狠地瞪着镜子里的自己——可悲的婚姻——似乎要把仇恨移植到镜像之中,但转念一想自己马上就能单独见到推理先生,又高兴了起来,她起身去衣柜里挑衣服,尽量选择轻便实用的,看在上帝的份上,她已经受够了跳舞穿的礼服,那些普通人的时装很是吸引她,法国的一位女裁缝就开始出产简洁的帽子了,如果她没记错,娜塔丽娅夫人还赞扬过这顶解放蕾丝花边的帽子。

她其实真希望萨贝达侯爵独自去乘坐泰坦尼克号,然后不慎遇难而死,这样她就能够彻底摆脱这些烂摊子,直到她遇见推理先生,与他完婚,以夫妻的名义隐居起来,但不巧的是侯爵擅自退了票,他说没有她的旅程是注定不圆满的。不圆满?少了个花瓶一般的妻子去炫耀吧?她默默谩骂逃过一劫的侯爵。从起初的害怕这个陌生人,到后来尊敬他,又到现在的厌恶他、想要激怒他。《安娜·卡列尼娜》,玛尔塔觉得她自己活成了书里的人,如果让她执笔,她会再写一部《玛尔塔·萨贝达》出来。

下午,推理先生亲自迎接了玛尔塔,看她绷着脸,只觉得有点想笑。

“怎么了,侯爵没有一起来,伤心了?”

“倒不是因为这个,我只是觉得我挺惨的,没人信我。”

“至少我信你啊,”推理先生牵起玛尔塔的手,“我该做些什么让你开心起来呢,是否愿意我以我的名誉来邀请你和我一同走进聚会,让一位美丽的夫人落单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我愿意,推理先生。”

玛尔塔假装自己是推理先生的女眷,她甘愿这么做,被他牵着走进马场,年轻人们跃跃欲试,那边还有一个很隐蔽的网球场,这里有香槟,她们可以在露天的夜色之中喝的烂醉如泥,跳舞的时候疯狂踩对方的脚,在场的似乎除了玛尔塔都是未婚的青年男女,已婚的夫人和先生大概都去参加其他体面的宴会了不过没有关系,她会忘掉自己那个该死的丈夫。

“我可以陪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推理先生在玛尔塔身边低语。

“陪我打网球吧,我太想试试了。”玛尔塔兴致勃勃地指着那处隐蔽的球场,正好适合他们两个人微妙的关系。

两人换好衣服,站在球场两边,玛尔塔没有学过,但她看过自己哥哥和姐姐打过,试着挥一下拍子,推理先生手握网球,轻轻拍了出去,玛尔塔很快适应了,在推理先生悉心指导下,变得熟练起来,两个人逐渐变得充满了竞争性,又时而含笑看着对方,耳边是画眉的歌喉、年轻人们骑马飞驰的交谈声、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和音乐缓缓流淌若有若无的声音。

要是、要是这是萨贝达侯爵就好了,玛尔塔突然疑惑起来,眼前的推理先生,他可完全长得是奈布·萨贝达的样子,他为什么是推理先生,而不是萨贝达侯爵?要是她的丈夫依然没有换掉就好了,他们一定会在自家院子里,光明正大地来一场夫妻之间的比赛,到时候他们可以放纵地笑、放纵地亲吻。

不可能,她想亲吻的到底是原先的萨贝达侯爵,还是推理先生?

眼前的网球就要越过她的头顶,玛尔塔跳了起来,落地时没有站稳,摔了一跤。

“啊!——”推理先生扔下网球拍跑了过来,玛尔塔感觉脚踝结结实实地扭了一下。

“你还好吗,亲爱的?”奈布一手扶起玛尔塔,一手吩咐站在一旁的仆人,“拿点冰块和毛巾,快去!”

“我刚刚有点走神了,对不起……”玛尔塔想晃动脚踝,却牵动了整个腿部跟着疼痛,她第一时间想到这下露馅了,萨贝达侯爵应该不会想太多……

“你需要找个沙发坐下,你还能走吗,玛尔塔?”推理先生担忧地说,他半敞领口,能够露出小麦色的脖颈,滴落汗水,似沉金般的碎屑缓缓流淌。

“恐怕……恐怕我最好席地而坐……”

推理先生抱起了玛尔塔,走出网球场时她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脖颈,她能感到对方跳动的血管,温热而灵活,不过很快收了回去,宾客们都围上来表示关心,不过很快被推理先生打发散了。仆人递来的冰块和毛巾,被推理先生亲自为玛尔塔敷上。

这下让这帮多嘴的年轻人传出去会是怎么样的后果,玛尔塔害怕了起来,推理先生可以不用担心,而她必须担心:老侯爵夫人即将审问她为什么独自一人去参加单身男士云集的“现代聚会”,她的那些社交场合上的朋友们又要疯传二人的花边新闻,萨贝达侯爵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母亲又会写信来假意建议她“恪守妇道”,想到这些,玛尔塔示意推理先生不要再动了,她自己来也行。

“我没事了,拿点酒给我吧。”

这天晚霞很绚丽,至少像玛尔塔喝醉的脸颊,她没有想过自己能喝下这么多酒,身旁的年轻人都纷纷醉倒。推理先生却很是冷静,他只喝了几杯酒,脸上却也泛了一点晚霞红。天边的晚霞沉沦千里,像是泼洒在画纸上的玫瑰露,学会了沾染一点胭脂,云腾腾似活人飞起在玛尔塔的眼前,朽木也会滴落幻想华年的浓妆般的泪水。此刻玛尔塔的眼里全是斑斓的颜色,它们像花、像珠宝、像礼服……像极尽华丽的牢笼般的侯爵府,像她结婚那天教堂上的玻璃花窗,像奈布·萨贝达阴翳处的军装,

此刻奈布朝她走来,他穿着很平常的衣服……不是,那是推理先生,他轻轻拍着玛尔塔的肩膀,玛尔塔在混乱之中叫了声“奈布”。随后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侯爵府的卧室里了,洁白的天花板和洁白的床,时钟指向晚上十点。

(5)

    玛尔塔半躺在软榻上,嗅着紫色布匹发出的淡淡的玫瑰花香,享受天鹅绒带给皮肤温润的触感,她像蜕皮一般脱下外裙,只留下白色半透明的衬裙,像此刻她身后正在树林中欢宴的希腊女神们的油画。玛尔塔散开头发,一头栗棕色披在肩上,穿着衬裙完完全全躺在紫色的天鹅绒上,缕着发丝。

萨贝达侯爵冷着脸进来了,虽然此刻他的表情很严肃,但脸颊依然有几抹绯红。玛尔塔翻身,碰掉了花瓶,玫瑰落在陶瓷碎片里,女仆正打算前来收拾残局。

“不必了。”玛尔塔摆摆手。

“玛尔塔。”萨贝达侯爵突然走进她的寝室,她不在乎,或许他要指责她的不守妇道,或许他要骂她嚣张……哪怕此刻这个冒名顶替的家伙终于认清了现实想要将她杀死,她也在所不辞,她觉得这个世界已经够混乱了,死了或许就醒过来了,但愿这是一场冗长复杂的梦,醒来之后她依然躺在一年前的产床上,身边是熟识的奈布·萨贝达

“你知道你今天做了什么,对吗?”萨贝达侯爵突然吼了起来,玛尔塔确实被吓了一跳。

“是的,我知道!侯爵阁下!我很清楚!我在推理先生的聚会上和他打网球!我崴了脚!他抱我!我亲吻了他的脖颈!我喝醉了酒!在他的车上和他水乳交融!”玛尔塔毫不客气地说,她感觉无数个萨贝达侯爵正在靠近她。

萨贝达侯爵抓起茶几上酒杯一饮而尽,酒杯摔在玛尔塔洁白的貂皮上,留下一摊浓烈的橙色,他擦干嘴边的酒,一步一步走进玛尔塔。

他要干什么,如果他要强暴她,不对,他是丈夫,他是她的合法丈夫,她怎么连这点都忘了,眼下两人都喝了酒,醉醺醺的。

“玛尔塔·萨贝达,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停下来,看我一眼?”萨贝达侯爵却在咫尺之间停了下来。

“为什么你会倾心于他人,而不是我?我不明白自从你难产之后到底怎么了,我从来没有因为小威廉的夭折而苛责你,我希望我们……我希望我们能好好过日子,我希望我们总有一天会有更多的小威廉、还会有小玛尔塔和小奈布,而你却对我,却对我像个陌生人一样?去倾心于一个突然出现在你我之间的陌生人?我们婚姻的插足者!”可以感觉萨贝达侯爵其实是在克制自己,但玛尔塔此刻也失去了理智。

“婚姻的插足者?如果您真的信任我,我想请您把我的经历说完,您已经不再是我的奈布·萨贝达了!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您被替换了,您懂吗?在我心里您被替换了,我觉得这是真的,我逐渐爱上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彻底不见了!所以请您不要再烦我了,我不清楚离婚是不是一个很好的和解方法,但是现在我们只好宣布婚姻无效,我会去意大利,是的我想去威尼斯,隐居一辈子!”玛尔塔站了起来,努力和萨贝达侯爵站在一个高度,她看着此刻男人浸湿的眼眶,自己不知道怎么也哭了起来,是啊,奈布·萨贝达,你到底到哪里去了。

“对不起,失礼了。你随便吧……”萨贝达侯爵心灰意冷般走开。

她伸手捡起玫瑰花,把玩了起来,随后撕开一朵最鲜艳的花,一瓣一瓣放在嘴里,旁若无人地咀嚼起来。

她可喜欢玫瑰花了,小时候每周末的床前都有一束园丁亲自挑选的新鲜的玫瑰花,少女时每场舞会过后都有数不清的玫瑰花赠送,她曾不止一次幻想着吃掉这些艳丽多姿地花朵,她们那么美丽、那么永恒、那么富有欲望,那一定是很浪漫的事情

玫瑰花好鲜艳,红的一如当时自己床单上因为难产留下的血液。她继续吃了下去,整个花苞全部被放在了嘴里,感觉咽喉里苦涩的滋味,她眼里冒出了泪珠、随后她拿起第二支,像第一支那样开始咀嚼,更多的花瓣卡在喉咙里,更多的眼泪流了出来,她呛了一口,全都咽了下去,此时此刻,那些曾经漂亮的玫瑰花此刻只剩下孤零零的茎,而玛尔塔满意地笑了笑。

“我不完美,那我也不允许你们完美。”她嘟哝着,抹去泪痕。

放上留声机下的唱片,玛尔塔镇定地穿好礼服,胡乱给自己梳好头、戴上首饰,做好华尔兹女步的准备,像眼前的空气行礼。

这绝对是一个很诡异的场景,多年以后仆人们仍会窃窃私语地说年轻可怜的萨贝达夫人疯了,她就这样和假想的空气跳了一支又一支华尔兹,流行的、古老的,繁复的、简短的,身边的古董家具是无声的观众,事实上在外人眼里她根本没有认真得在跳舞,而在她心里,她却跳了一支又一支。

直到,眼前出现了一个实影,一个男人,奈布·萨贝达、萨贝达侯爵、推理先生的集合体,她不能分辨出这到底是谁,男人充当她的舞伴,在柔软流出的华尔兹中翩翩起舞。

如果是奈布·萨贝达,他应该回来了,他绝对回来了。如果他回来,她将立刻回头,亲吻他,爱抚他,说她好想他,放下她的矜持和成见,放下一切戒备。

但此刻,男人既不是奈布·萨贝达、也不是推理先生、更不是侯爵,她分辨不出来他的身份和他的容貌,在他怀里,玛尔塔渐渐累了。


萨贝达侯爵饮下最后一杯酒,将玛尔塔放在了床上,抬起唱针,叹了口气。

(6)

“没想到战争这么快就爆发了。”娜塔丽娅夫人和玛尔塔对坐在精致的小餐桌前,品尝看似最后一碗平静的红茶,7月28日,就在昨天,奥匈帝国对塞尔维亚宣战了。

“希望他们能够按设想得那么做,几个月之内拿下奥匈。”玛尔塔搅动小勺,冷冷地说,她回想起昨天首相那富有煽动性的演讲。

“亲爱的,战争从来就不是速度赛,当战争上升到了世界,就更难说了。”娜塔丽娅夫人敲响茶杯,唤来仆人为她添加茶水,“对了,萨贝达侯爵是不是应征入伍了。”

“啊,是的……是的。”玛尔塔有些心不在焉,盯着户外一只一直在骚扰着两人谈话的蜜蜂,蜜蜂嗡嗡轰鸣,就像各地的士兵集结那样吵闹,玛尔塔才感觉夏天已经到了,但今年,注定是不同的一年。

“你就不担心他?在战场上受苦?”

“我,他根本不用担心,他是那么熟悉作战,是常胜将军啊……”玛尔塔笑了笑,她将收获好多时间独处,做点针线活、种种花、练习绘画、练习骑马,她倒是很担心推理先生。

他在昨天写信给她告诉他他应征入伍,猝不及防。但他倒是看不出来悲观,因为效忠国家,去战场经历一些事情,是对他有好处的。

“我等你,亲爱的,到你回来的时候,我们就私奔。”玛尔塔已经开始盘算两个人的未来,这当然是往可控制的地方发展,但假如……事情划向了最不可控制的那一端——他死了,就不好说了。

“到时候你要做什么呢,玛尔塔”玛尔塔自己问自己。

“很简单,殉情,像朱丽叶那样,多简单啊。”玛尔塔修剪自己种的玫瑰丛时喊出了声,玫瑰花的花茎刺到了玛尔塔的食指,留下血液。


仆人递给她两封信,一封是萨贝达侯爵的,另一封有褶皱的必定是推理先生的,出于礼貌,她还是先打开了自己丈夫的。

“亲爱的玛尔塔·萨贝达:

明日我将参战,如果你想来送我,请到XX车站,今晚回复,谢谢。”

那另一封是

“亲爱的玛尔塔:

明日我就要启程去法国参战了,如果你想来送我,请务必前往XX车站,当然,如果你需要送侯爵,就不需要了,我会回来找你,我们都对这场战争很乐观。”

两封相差无几的信,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玛尔塔面临着两条不同的路。

1914年,战争打响,一个全新的开始,全新的身份。玛尔塔思索了一会,最终选择了后者。

当时暖风就像轻柔的手一样抚摸着玛尔塔周身,她感觉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她感觉远方的日光洒在地面上,留下美丽的花纹。

车站上,到处都是为士兵饯行的亲人,当玛尔塔走向站台,她见到了推理先生,或者说,她可以叫他奈布了。

“我等你,亲爱的。”

“等到这一场闹剧结束,我们就去威尼斯,隐居起来,枕着运河睡觉,一出来就是贡多拉和船夫,多好啊。”推理先生平静地说。

“我都还没有和你说!”玛尔塔表示非常惊喜,他简直是心有灵犀,“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必须回来,带着我私奔到威尼斯,嘘,我远处的仆人都在看我了。” 

列车开走了,玛尔塔挥了挥手绢,远方的军人,推理先生将和萨贝达侯爵共同踏上战争,仅此而已。

玛尔塔看着火车冒出的白雾,白雾的末端逐渐消失在晴朗的天空中,白雾弥散了日光,日光吞噬了白雾。耳边是悦耳的鸟鸣,再也没有什么景色比这个还要平静而祥和了。她将耐心等待战争结束,不要太长、也不要太短,她需要一些时间考虑。

“奈布·萨贝达,我弄丢了你,但我找到了奈布。”

(尾声)

【一些“萨贝达侯爵的遗物信件”,即将被管家销毁】

亲爱的娜塔丽娅夫人:

出差的时候我去拜访了卡普格拉医生,他说玛尔塔的病他也在研究,他怀疑这是一种新型的精神疾病,案例都是患者认为什么东西被陌生的东西替换掉了,他还无法下准确的结论,他建议我去读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群魔》,里面的女主角对待男主角就是这个样子。我承认,孤陋寡闻的我只在大学里听说过这位著名的俄国作家,而根本没有读过他的任何作品,所以我恳请您指点迷津,告诉我《群魔》的故事,我们都想玛尔塔早点好起来,不是吗?(1912.6.12)

亲爱的娜塔丽娅夫人:

您问我为什么对她下这么多功夫,我想说,假如一个从来没有和你沾亲带故的人突然为了生你的孩子而奉献了自己的半条性命,她曾经那么风风火火、精力旺盛,她能骑马能射箭,绅士的运动样样精通,却因为一个孩子而久病不起,精神错乱。我为什么没有理由奉献我的下半辈子给她?(1912.10.2)

亲爱的娜塔丽娅夫人:

玛尔塔恢复了,请您尽快举办宴会,到时候一定要尽可能邀请爱打马球的先生,我需要一个理由出去,随后您再带我回来,就像我们排练的那样……谢谢,不用劝我了,我已经决定这么干了。(1913.2.5)

亲爱的娜塔丽娅夫人:

起效了,一切都起效了!我的玛尔塔,她和我就像情人那般互动,她爱我,她一定是爱我!哦,您一定认为我现在就像一个初尝恋爱的冒失的少年,但我想说:是的,我甘愿顶着推理先生的皮这么做。(1913.7.10)

亲爱的娜塔丽娅夫人:

今晚我对玛尔塔发了火,我实在是忍不了了,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我太爱她了,以至于我现在……我现在开始对推理先生产生了怨恨,对不起,请您一定要多劝劝她,谢谢,我怕她真想不开了。(1914.5.20)

亲爱的娜塔丽娅夫人:

请不要再劝我了,战争爆发,推理先生和萨贝达侯爵必须有一个人走向灭亡,就看她的选择。(1914.6.30)

亲爱的娜塔丽娅夫人:

听闻您定居英国了,特来写信祝贺,这是我最后一封以萨贝达侯爵的名义写给您的信,从今以后,我就是推理先生,我会带着玛尔塔出国隐居,离开这里,再也没有萨贝达侯爵,毕竟他已经“死”在了索姆河战役。(1918.11.13)

 

【作者的瞎bb时间】

好吧,先简单介绍一下卡普格拉综合症,又称易人综合症,多发于女性,患者会认为自己的爱人或者亲人被一个陌生人替换掉了而产生一定精神分裂,最早似乎是陀总这么写过()。写这个我的初衷是想写点不同的ntr文学(你就是想虐你cp承认吧)然后越写越不可收拾了,直到我看到了这个病,我更改了一下人设,写了个不同的故事。

玛尔塔寻爱似乎也在心里坚守自己的爱、奈布是明确的坚守爱,似乎都很符合520的主题嘛……

所以最后我也没有采用一开始那个想法让大家自己悟推理先生和萨贝达侯爵的关系,因为这是520嘛,吃糖是最重要的。

呼,最后感谢我的倒霉蛋子亲友@白山朝海墨 的大力支持,他给了我很多灵感也督促我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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